- 对照翻译:
秦兼诸侯山东三十余郡,循津关,据险塞,缮甲兵而守之。
秦国兼并了诸侯,崤山以东有三十多个郡,修筑渡口关隘,占据着险要地势,修治武器,守护着这些地方。
然陈涉率散乱之众数百,奋臂大呼,不用弓戟之兵,鉏耰白梃,望屋而食,横行天下。
然而陈涉凭着几百名散乱的戌卒,振臂大呼,不用弓箭矛戟等武器,光靠锄头和木棍,虽然没有给养,但只要看到有人家住的房屋就能吃上饭,横行天下。
秦人阻险不守,关梁不闭,长戟不刺,强弩不射。
秦朝险阻之地防守不住了,关卡桥梁封锁不住了,长戟刺不了,强弩射不了。
楚师深入,战于鸿门,曾无藩篱之难。
楚军很快深入境内,鸿门一战,竟然连篱笆一样的阻拦都没有遇到。
于是山东诸侯并起,豪俊相立。
于是崤山以东大乱,诸侯纷纷起事,豪杰相继立王。
秦使章邯将而东征,章邯因其三军之众,要市于外,以谋其上。
秦王派章邯率兵东征,章邯凭着三军的众多兵力,在外面跟诸侯相约,做交易,图谋他的主上。
群臣之不相信,可见于此矣。
秦君之间互相不信任,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了。
子婴立,遂不悟。
子婴登位,最终也不曾觉悟。
借使子婴有庸主之材而仅得中佐,山东虽乱,三秦之地可全而有,宗庙之祀宜未绝也。
假使子婴有一般君主的才能,仅仅得到中等的辅佐之臣,崤山以东地区虽然混乱,秦国的地盘还是可以保全的,宗庙的祭祀也不会断绝。
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,四塞之国也。
秦国地势有高山阻隔,有大河环绕,形成坚固防御,是个四面都有险要关塞的国家。
自缪公以来至于秦王二十余君,常为诸侯雄。
从穆公以来,一直到秦始皇,二十多位国君,经常在诸侯中称雄。
此岂世贤哉?
难道代代贤明吗?
其势居然也。
这是地位形势造成的呀!
且天下尝同心并力攻秦矣,然困于险阻而不能进者,岂勇力智慧不足哉?
再说天下各国曾经同心合力进攻秦国,在这种时候,贤人智士会聚,有良将指挥各国的军队,有贤相沟通彼此的计谋,然而被险阻困住不能前进,秦国就引诱诸侯进入秦国境内作战,为他们打开关塞,结果崤山以东百万军队败逃崩溃,难道是因为勇气、力量和智慧不够吗?
形不利、势不便也。
是地形不利,地势不便啊。
秦虽小邑,伐并大城,得阨塞而守之。
秦国把小邑并为大城,在险要关塞驻军防守,把营垒筑得高高的而不轻易跟敌方作战,紧闭关门据守险塞,肩扛矛戟守卫在那里。
诸侯起于匹夫,以利会,非有素王之行也。
诸侯们出身平民,是为了利益联合起来,并没德高望众而位居王位者的德行。
其交未亲,其民未附,名曰亡秦,其实利之也。
他们的交往不亲密,他们的下属不亲附,名义上是说灭亡秦朝,实际上是为自己谋求私利。
彼见秦阻之难犯,必退师。
他们看见秦地险阻难以进犯,就必定退兵。
案土息民以待其弊,承解诛疲以令国君,不患不得意于海内。
如果他们能安定本土,让人民休养生息,等待秦的衰败,收纳弱小,扶助疲困,来指挥东方诸侯新建的各国的君主,就不用担心在天下实现不了自己的愿望了。
贵为天子,富有四海,而身为禽者,救败非也。
可是他们尊贵身为天子,富足拥有天下,自己却遭擒获,这是因为他们在覆亡前夕没有做出挽救的措施。
秦王足己而不问,遂过而不变。
秦王满足一己之功,不求教于人,一错到底而不改变。
二世受之,因而不改,暴虐以重祸。
二世承袭父过,因循不改,残暴苛虐以致加重了祸患。
子婴孤立无亲,危弱无辅。
子婴孤立无亲,自处危境,却又年幼而没有辅佐。
三主之惑,终身不悟,亡不亦宜乎?
三位君主一生昏惑而不觉悟,秦朝灭亡,不也是应该的吗?
当此时也,也非无深谋远虑知化之士也,然所以不敢尽忠指过者,秦俗多忌讳之禁也,忠言未卒于口而身糜没矣。
在这个时候,世上并非没有深谋远虑懂得形势变化的人士,然而他们所以不敢竭诚尽忠,纠正主上之过,就是由于秦朝的风气多有忌讳的禁规,忠言还没说完而自己就被杀戮了。
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,重足而立,阖口而不言。
所以使得天下之士只能侧着耳朵听,重叠双脚站立,闭上嘴巴不敢说话。
是以三主失道,而忠臣不谏,智士不谋也。
因此,三位君主迷失了路途,而忠臣不敢进谏言,智士不敢出主意。
天下已乱,奸不上闻,岂不悲哉!
天下已经大乱,皇上还不知道,难道不可悲吗?
先王知壅蔽之伤国也,故置公卿、大夫、士,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。
先王知道壅塞不通就会伤害国家,所以设置公卿、大夫和士,来整治法律设立刑罚,天下因而得到治理。
其强也,禁暴诛乱而天下服;
强盛的时候,禁止残暴诛讨叛乱,天下服从;
其弱也,王霸征而诸侯从;
衰弱的时候,五霸为天子征讨,诸侯也顺从;
其削也,内守外附而社稷存。
土地被割削的时候,在内能自守备,在外还有亲附,社稷得以保存。
故秦之盛也,繁法严刑而天下震;
所以秦朝强盛的时候,繁法严刑,天下震惊;
及其衰也,百姓怨而海内叛矣。
等到它衰弱的时候,百姓怨恨,天下背叛。
故周王序得其道,千余载不绝;
周朝的公、侯、伯、子、男五等爵位合乎根本大道,因而传国一千多年不断绝。
秦本末并失,故不能长。
而秦朝则是本末皆失,所以不能长久。
由是观之,安危之统相去远矣。
由此看来,安定和危亡的纲纪相距太远了!
鄙谚曰:“
俗话说:“
前事之不忘,后事之师也。”
前事不忘,后事之师”。
是以君子为国,观之上古,验之当世,参之人事,察盛衰之理,审权势之宜,去就有序,变化因时,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。
因此君子治理国家,考察于上古的历史,验证以当代的情况,还要通过人事加以检验,从而了解兴盛衰亡的规律,详知谋略和形势是否合宜,做到取舍有序,变化适时,所以历时长久,国家安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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