- 对照翻译:
陆子寓居得屋二楹,甚隘而深,若小舟然,名之曰烟艇。
陆游寄居在异乡时,得到了两间房子,这屋子又窄又深,形状像极了一条小船,因此他给屋子取名为“烟艇”。
客曰:“
有客人就说:“
异哉!
真奇怪啊!
屋之非舟,犹舟之非屋也。
屋子明明不是船,就像船也不是屋子一样,怎么能说它们相似呢?
以为似欤,舟固有高明奥丽逾于宫室者矣,遂谓之屋,可不可耶?”
况且有些船高大明亮,幽深华美甚至超过宫室,那是不是也可以把它们叫作屋子呢?”
陆子曰:“
陆先生回答道:“
不然。
你说得不对!
新丰非楚也,虎贲非中郎也,谁则不知。
新丰并不是楚地原来的丰邑,虎贲卫士也不是中郎将,这样的道理谁不懂呢?
意所诚好而不得焉,粗得其似,则名之矣。
心里真正喜欢的东西,如果得不到,退而求其次找到一个粗略相似的,就会用心中所喜爱的名字来称呼它。
因名以课实,子则过矣,而予何罪?
按照这个名字去追究实际的东西,那是你的误解,我又有什么错呢?
予少而多病,自计不能效尺寸之用于斯世,盖尝慨然有江湖之思,而饥寒妻子之累劫而留之,则寄其趣于烟波洲岛苍茫杳霭之间,未尝一日忘也。
我年轻时身体多病,觉得自己无法在当世施展哪怕一点抱负,所以常常感慨,萌生了归隐江湖的想法,但迫于生活的饥饿和寒冷,又有妻儿需要照顾,只能暂时将自己的志趣寄托在烟波浩渺的洲岛之间,一日都不曾忘记。
使加数年,男胜鉏犁,女任纺绩,衣食粗足,然后得一叶之舟,伐荻钓鱼而卖芰芡,入松陵,上严濑,历石门、沃洲,而还泊于玉笥之下,醉则散发扣舷为吴歌,顾不乐哉!
假使再过几年,儿子们能胜任耕种的工作,女儿们可以胜任织布的任务,衣食勉强不缺,那时候我若能得到一叶小舟,就砍柴、钓鱼、卖菱角和芡实,驾着小船进入吴淞江,逆流而上到严陵濑这个地方,游历石门涧、沃洲之后再回来,把小船停靠在苍翠的山脚下,醉了就披散头发,敲击船舷唱唱吴歌,难道不是很快乐吗?
虽然,万锺之禄,与一叶之舟,穷达异矣,而皆外物。
虽然高官厚禄和一艘小船相比,穷困与显达的程度差别很大,但两者终究都是身外之物。
吾知彼之不可求,而不能不眷眷于此也。
我知道丰厚的俸禄不可强求,所以念念不忘的是一叶扁舟。
其果可求欤?
那果真能实现吗?
意者使吾胸中浩然廓然,纳烟云日月之伟观,揽雷霆风雨之奇变,虽坐容膝之室,而常若顺流放棹,瞬息千里者,则安知此室果非烟艇也哉!”
归隐山水的志向让我的胸怀变得浩瀚空旷,能够容纳云霞日月的壮丽景色,包揽雷霆风雨的奇异变化,即使住在狭小的屋子里,却总觉得像乘着顺风的船,在转瞬之间已经航行千里之外,这样看来,谁能确定这屋子真的不是烟波上的一艘小船呢?”
绍兴三十一年八月一日记。
绍兴三十一年八月一日写下这篇记。